小羽听到了李氏的祈祷,却没立即真身去见李氏,只等天黑她熟睡后,才分出一念头,“架桥”飘入她梦中。
“老母,我终于又见到您了,呜呜~~~”
李氏激动得在梦中哭了起来,还想抱着她的腿哭。
小羽轻轻躲开了,淡淡道:“今日处理了水元珠的手尾,往后大概再无相见之缘,你要自强自爱,好好珍重,如此才对得起老母搭救你的情谊!”
“嗯,我一定好好保重。”李氏既伤感,又感动。
小羽也不跟她废话,直接道:“水元珠落在你手里,就是你的机缘!
你可以自己吞服,不用担心无福消受。
‘福’分先天与后天。
你先天禀赋不足,的确没能力吸收水元珠的力量。
可如果有机缘,得到合适的功法,也能将灵珠炼化为己有。
老身保证你能完全吸收灵珠中的灵气,让你从一个普通民妇,在两个月内蜕变成强大的人仙。
有了人仙之力,你便不用再当个闺阁妇人。
你可以仗剑天下,甚至趁此天下大乱,干出一番事业。”
李氏连忙道:“多谢老母厚爱,可这枚水元珠是别人的天定缘分,我受用不起。”
小羽道:“哪有什么天定缘分?不过缘深缘浅而已。
就连孙大郎,都与水元珠有缘分。
若无缘分,它不会落在他手里。
只能说水元珠与他的缘分不是最深,受之有大害。
现在灵珠在你手里,老身能让它成为你的天缘,你不需有任何顾虑。”
李氏犹豫了一下,道:“老母之情,信女铭记于心。只是我并没幻想过,当个行走江湖的侠客。
我向老母祈祷,只是为了妥善处理水元珠。
将它交给有福受用它的好人,将水元珠的力量造福于世,便是我最大的功德了。”
小羽微微颔首,道:“此事也容易。你娘家在沱河边上。
如今返家了,你还经常到河边,干些浆洗衣物、浣纱漂绵的活儿。
你打个络子将水元珠兜住,再将它挂在腰间,当成配饰。
去河边洗纱洗衣时,就将配饰带上。
大概半个月后,有一苍头路过河边。
他先是找你要水喝。
等跟你套上近乎,他会拐弯抹角打听灵珠的来历。
你照实告诉他,你在等一个福缘足够的好人。”
留下这一句,小羽便从她梦中消失无踪。
第二天李氏醒来,心里既激动又疑惑,还十分失落。
激动又梦到丘山老母,还从她老人家那得到启示。
可老母的启示,说得不明不白,她心里还有颇多疑虑啊!
失落则是想起老母的话:处理了灵珠的手尾,她们再无相见之缘。
虽然失落,虽然疑虑丛丛,李氏还十分虔诚地跪在屋外,拜天地感谢老母的指点,又十分老实地遵从了老母的指示。
她用深青色的绳子,打了个络子,将灵珠紧紧箍在里面。
水元珠虽是灵宝,却宝物自晦,并无灿灿灵光闪烁。
她将络子挂在腰间当配饰,也没引起娘家人和乡邻的注意。
倒是她老子娘,有些心疼她的遭遇,又有点嫌弃她一个老姑娘赖在娘家,第二天便开始张罗为她找个新的婆家。
李氏心里闷闷的,对自己的命运却没发言权,只能默默帮家里干活儿。
大概回到娘家第十天。
第四次到沱河边清洗纱布时,李氏路遇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。
老头提着包裹,眼神明亮,相貌堂堂,腿脚很利索,只是脸上饱经风霜,看着比真实年龄更加苍老。
两人错身而过,李氏自己都没注意,老头却猛地停下脚步,惊疑不定回过头,盯着她腰间的络子看了又看。
“姑娘,老朽是蓟县人,走了几十里路,嘴巴干得很,可否借你瓦罐,喝一口清水?”
此时的李氏,和淮阴的漂母差不多,都是带着饭食清水,到河边洗纱。
累了饿了也不回家,将就着填饱了肚皮,休息片刻,继续干活。
毕竟,河边不是在家门口。
几十斤纱布,一来一回两三里路,累得慌,还耽误时间。
李氏也带了干面饼,还有一个小瓦罐装了米汤。上午干活,中午随便吃一些,下午接着洗,到了傍晚,提着一大捆干净的纱丝返家。
听到老头要讨水喝,李氏还没反应过来。
因为此时并非在河边,而是在去河边的路上。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自己的瓦罐递了过去。
老头一边喝,一边跟她唠嗑,聊着聊着,便聊到李氏腰间的珠子。
纵然李氏反应再迟钝,此时也明白过来:老母说的那个苍头,果真来了。
她有些激动,却没蠢到直接喊:“我等你许久啦!”
她还是遵从老母的交代,老头问什么,她老实回答什么。
最后她还说了将珠子挂在腰间的原因,“老母指示我,要等一个福缘足够的好人。”
老头惊疑不定,又若有所思。
可出乎李氏意料,老头把她瓦罐里的米汤喝了一半,道声“多谢”,便告辞离去。
自始至终,老头都没透露半点索要灵珠的意思。
李氏迷迷糊糊,不明不白,洗了丝纱,傍晚返回了李家。
然后老娘一脸兴奋地告诉她:“我儿,你有福啦!不用嫁张瘸腿啦,今日宋媒婆来咱家说亲,蓟县的吕老爷看中了你,要你给他儿子当媳妇呢!”
呃,原本李氏爹娘准备把女儿嫁给张瘸腿的。
听名字就知道,是个瘸子。
可瘸子也有瘸子的好处,至少不用担心被朝廷征调去修长城、修皇陵,独留下妻子在家守活寡。
“吕老爷是谁?女儿从来没听说过。”李氏问道。
她老娘面有异色,道:“我也不清楚,但他已经交付了十锭金子作为聘礼,五两一个的大元宝,足足十个。
很显然,吕家不是普通人家,更不会亏待了你。”
李氏本来还想再问,可听老娘说,李家连别人聘礼都收下了,她心中五内杂陈,只能闷闷发呆。
还好,吕家的确很重视这门婚姻,三媒六娉,八抬大轿,一样也不少。
在正式成婚前,吕家公子吕臣,也曾提着大雁来丈人家拜访。
不仅李老爹、李氏兄弟陪着未来姑爷吃饭喝酒聊天,了解了他家的基本情况。
李氏自己也躲在暗处,悄悄看了吕臣一眼。
比她预想的要好太多。
吕臣长得高高壮壮、浓眉大眼,相貌比她前任相公孙大郎差了点,气质与仪态却要强过十倍不止。
待人接物,彬彬有礼,很有章程。
李氏心中芥蒂全消,老老实实在家准备嫁妆,准备二次出嫁。
出嫁的过程也没任何问题。
直到第二天早晨,见到了新公公。
“啊,老伯,怎么是你?!”
她的公公竟然是那日找她要水喝,打听水元珠来历却不索取的老苍头。
“孩子,你莫要疑虑,你和臣儿,是天定的缘分!”
老头神色复杂,示意儿子、儿媳妇坐在自己边上。
他缓缓解释道:“那枚水元珠,原本是我吕家的传家之物。
我的太爷爷吕冲,曾在少年时,救了一条渡‘迷失之劫’的红鲤鱼。
‘迷失’为妖族三灾五劫中的一种,比天雷劫还要恐怖。
进入迷失之劫的妖仙,会突然失去所有法力与神通,连智慧也丧失大半,只剩下本能。
那条红鲤鱼,就是曾经涡河的龙母,一条修行万年的母龙君。
可等她陷入迷失之劫后,竟如同真正的红鲤一般,去河边吞吃钓鱼野叟的鱼饵,然后被钓上岸。
没有法力,没有智慧。
若无变数,她铁定无法渡过此劫,要被野叟卖掉或吃掉。
老祖吕冲喜爱红鲤色彩鲜艳,将之购买,放入了自家后院的小湖中。
算是救了龙王一命。
之后龙王渡过迷失之劫,返回涡河前,送了三枚宝珠给吕冲当谢礼。
有一枚杯口大的夜光珠,有一颗演化各种幻景的蜃珠,还有一枚避水珠。
你手中的那枚水元珠,就是曾经的夜光珠。
夜光珠放入千年人参酒中,可让酒中灵气增长十倍。
老祖吕冲自此神功大成,飞黄腾达,吕家也成了陈县的望族。
君子之泽三世而竭。
到了臣儿爷爷那一辈,人皇政灭六国,一统天下。
我吕家为故楚贵族,也被迁徙到了咸阳。
家族自此没落,避水珠、蜃珠陆续落到咸阳大贵人手里,仅剩一枚耗尽了灵气的夜光珠。
它不放光了,无法如当初那样,熠熠生辉,比明灯还要闪亮。
表面上看,如同普通琉璃珠,只剩最后一丁点灵气藏了起来,成为‘水元珠’。
最后还被一个姓罗的商贩,从我父亲手中骗走。
那个姓罗的说,水灵珠彻底废了,再无一点用途。
勉强能当成一味灵药,用来炼制‘超品益气丹’。
那姓罗的商人,是我父亲的朋友,又是楚国同乡。
我父亲信了他的话,直接将灵珠送给了他。”
说到这儿,吕老头面上露出懊恼与庆幸混合的神色。
“姓罗的明显是个行家里手,他很懂水元珠。
这是他能骗走水元珠的原因,也是水元珠能保存至今的原因。
他知道水元珠的灵气有多强,也了解自己儿子禀赋不足。
所以他才在死后,将水灵珠埋在自己坟墓边。
打算等家族中出了武道天才,再把水灵珠挖出来吞服。
没想到阴差阳错、兜兜转转,灵珠落在你手里。”
李氏听吕家故事听得入了神,好一会儿,才喃喃道:“老伯当时为何不向我索要?你若跟我说了灵珠的故事,我肯定会将它交给你。”
吕老头叹气道:“姓罗的虽骗了我父亲,可我父亲的确是将灵珠送给了他。
送出去的机缘,就不再是我吕家的机缘。
你在机缘巧合之下,得到了灵珠,它就是你的机缘。”
李氏连忙道:“我本就打算将它送出去。”
“老夫明白,老母给你启示,要你等一个福缘足够的好人。”
吕老头笑着朝儿子吕臣抬了抬下巴,“老母所指之人,大概就是你郎君了。
臣儿天赋不错,应该能消化灵珠中的灵气。”
李氏面色数变,“吕家娶我,是为了灵珠?完全没必要。”
“不,孩子你误会了。正如老夫所说,你与臣儿是天定之缘。丘山老母早已算到一切,才让你在河边等我。”
——等一个福缘足够的好人对你这样未婚的青年女子而言,“好人”也是“良人”啊!
吕老头正色道:“老夫后来认真打听过你的事儿。哪怕没有灵珠,臣儿能娶你入门,也是他、是吕家的福气。”
他这句话,大概有一半的真心吧。
李氏和隔壁三河村孙家的事,他的确有仔细打听。
李氏不是什么千年一遇的奇女子,但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妻子。
孙大郎跟别的女人鬼混,弄得自己身死,家族遭殃,李氏还愿意挺身而出,尽力搭救相公与家族。
这种女人娶回家,绝对放心。
再加上她的福缘:能入丘山老母的眼缘。
完全配得上家道中落的吕家公子。
李氏是个没太大主见的女人。
公公这么说,她便听之信之,安安分分、勤勤恳恳当个吕家妇。
那枚水元珠,自然被吕臣吞服。
又过了半个月,吕老头神情肃穆道:“孩子,你可知道陈胜大王?”
李氏点头道:“方圆数百里,谁不晓得陈胜大王?我还在城隍司见过他呢!”
“你可知道你郎君、你公公我的身份?”吕老头又问。
李氏疑惑道:“咱家在蓟县开绸缎庄,不是吗?”
吕老头摇头道:“我名‘吕青’,乃陈胜大王的内侍。
我和臣儿离开天柱峰,在蓟县置产安家,其实是为大王镇守蓟县。
原本只有我在蓟县。
臣儿是大王亲卫营都尉,一直常伴在大王左右。
这次大王派他来蓟县配合我,等大王起事时,立即将蓟县拿下。”
李氏呆呆看着他,“公公,大王要起事了?”
吕青问道:“你可有听到咸阳传来的消息,摄政太后死了?烈阳侯杀了嫪毐与赵太后。”
“啊,太后竟被杀了.我不晓得,我只听人说,赵太后召烈阳侯入关,是为了清剿陈胜大王。
怎么烈阳侯没来大泽乡,反而杀了赵太后?”李氏既震惊又疑惑。
吕青叹道:“咸阳的局势很复杂,老夫也不太清楚。
本来前几日,得知咸阳朝廷有变,大王打算立即起事。
但如今有大仙劝阻了大王,说咸阳之变并未结束,只是开始。
后面可能还有更大的动乱,此时宜静不宜动。”
“那我,我能做什么?”李氏茫然道。
吕青仔细观察儿媳妇的眼神和表情,除了茫然无措,再无半点异色。
“不用你做什么。只是起事的时间推迟,臣儿大概得返回天柱峰,等候大王新的安排。
你是他妻子,要跟他一起去天柱峰。
老夫提前通知你,让你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“喔,我替相公准备行囊。”李氏道。
吕青有些无语,我要你有心理准备,你丈夫是乱臣贼子,你却帮他准备行囊.
不过,李氏这种“淡然”的表现,也让他彻底放下心来。
先不管李氏能否成为贤内助,至少她不会让家宅内事,拖了臣儿的后腿。